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_为什么说“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

世人皆爱花,从先秦人爱香草,晋人爱菊花,唐人爱牡丹,宋人则爱梅花,中国古人审美理念及情趣的历史发展与变迁,借此隐隐可见一斑。

从先秦的爱兰到陶渊明时代的崇菊暂且不提——因为那个时代已太久远,而且还没有形成只青眼于一两种花的社会风气。

单说从唐代的钟情牡丹到宋人的顶礼梅花,这其中的审美情趣就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唐代文明可谓华夏五千年最辉煌的岁月,有擎天拔地的气势,有海纳百川的胸襟,它的风韵至今洒在了我们的血液里。

有“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之说。

因为牡丹雍容华硕、光彩四溢,也就成为当时大唐盛世的主流。

咏牡丹的诗词便层出不穷,佳作连篇。

玄宗李隆基颇爱牡丹,在长安兴庆宫沉香亭种有数株牡丹,与杨妃观赏时对乐工们说:“赏名花,对妃子,不应再唱旧乐词。

”于是立即招来翰林学士李白,命他为杨妃赋新词。

李白当场写下了《清平调》三首,其中“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

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

”写尽了唐玄宗面对牡丹和杨妃这人间至美快乐心情。

唐文宗很喜欢读诗,一天在宫内观赏牡丹,问画家程修己:“最近京城中传唱的牡丹诗,谁的最好?”程回答:“臣听王公大臣间,都称赞中书舍人李正封的诗句:“国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

”文宗听后赞赏不已。

“国色天香”也就成了赞美牡丹的专用词句。

刘禹锡《赏牡丹》一首:“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

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反映了唐人时下酷爱牡丹的风尚,和起前两句意境大有不同的是后面的转结两句,诗人将牡丹比喻为国色美女”,他老人家远远站在大视角处,一边笑眯眯地陶醉,一边还不忘解嘲:“大家别只嗤笑我这个花痴,实在是因为牡丹太美把整个京城里的人都轰动了!”作为最爱花的大诗人刘禹锡,他老岂只爱花呀,其实就是一个雅托,到老也没忘记诙谐一把:“今日花前饮,甘心醉数杯。

但愁花有语,不为老人开。

在唐代不只是帝王、文人雅士爱牡丹,女子亦胜爱牡丹。

当我们漫步于周昉的《簪花仕女图》前,正如唐诗中所道:“粉胸半掩疑暗雪”、“头戴牡丹金步摇”。

而白居易的一首《牡丹》:绝代只西子,众芳惟牡丹。

月中虚有桂,天上漫夸兰。

夜濯金波满,朝倾玉露残。

性应轻菡萏,根本是琅玕。

夺目霞千片,凌风绮一端。

稍宜经宿雨,偏觉耐春寒。

见说开元岁,初令植御栏。

贵妃娇欲比,待女妒羞看。

巧类鸳机织,光攒麝月团。

暂移公子第,还种杏花坛。

豪士倾囊买,贫儒假乘观。

叶藏梧际凤,枝动镜中鸾。

似笑宾初至,如愁洒欲阑。

诗人忘芍药,释子愧梅檀。

酷烈宜名寿,姿容想姓潘。

素光翻鹭羽,丹艳赩鸡冠。

燕拂惊还语,蜂贪困未安。

倘令红脸笑,兼解翠眉攒。

少长呈连萼,骄矜寄合欢。

息肩移九轨,无胫到千官。

日曜香房拆,风披蕊粉干。

好酬青玉案,称贮碧水盘。

譬要连城与,珠堪十斛判。

更思初甲坼,那得异泥蟠。

骚咏应遗恨,农经只略刊。

鲁班雕不得,延寿笔将殚。

醉客同攀折,佳人惜犯干。

始知来苑囿,全胜在林峦。

泥滓常浇洒,庭除又绰宽。

若将桃李并,更觉效颦难。

可见牡丹的美艳不可方物。

如果历史是按顺序发展的,宋代就应该胜过唐代。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就连对花的态度唐宋也是背道而驰。

宋人上至皇帝下至黎庶都承受了无穷无尽的民族灾难和社会矛盾的挤压。

他们就像是有眼疾怕见风一样,见不得色艳香浓,见不得流光溢彩,见不得张力十足的美。

宋人喜爱梅花,蔚然成风,看似雅然,却有它的不得已。

几乎懂几句村言俚语就要试作梅花诗了,以至于仅现存的宋代梅花诗就有数万首之多。

有位当官的刘克庄先生因作梅花诗遭贬十年,劫后仍然痴心不改接着作梅花诗。

在现代人看来梅花也的确是好花,在沉闷寂寥的隆冬她带给人们生命的迹象。

梅花的凌寒傲雪的精神成为优秀品格的诠释。

宋朝积弱的国势,使那些长期生活在内忧外患中的文人墨客对顶风傲雪、孤高自洁的梅花有日趋浓烈的钦佩感。

试图在那里找到宗教般圣洁的世外桃源。

梅花就寄托了他们太多太重的精神追求,几乎不堪重负。

“世间除却梅梢雪,便是冰霜也尘埃”,可叹其审美情趣之极端。

在中国古代,凡一花必有一主。

也就是说,是美女都以花作比。

古代皇后级美女,多以牡丹为喻。

如武则天、杨贵妃。

这样的倾国之姿,很难以梅花作比喻。

但是宋朝人以“瘦”为美,崇尚梅花而贬低牡丹,似梅花的美女自然是其心中之理想了。

于是,便有人写了《梅妃传》。

从此,中国也有了以梅花为象的高洁清雅的绝色佳人。

梅妃是宋人心目中的理想美人。

也就是说,梅妃是艺术美人。

梅妃与巫山神女、洛川神女、崔莺莺同是不同朝代的绝色。

春秋战国有巫山神女,魏晋有洛川神女,唐朝有崔莺莺,宋朝则有梅妃。

传说梅妃是唐玄宗妃子,后因杨妃而失宠。

一个生错朝代的冰雪美人,怎与杨贵妃那洛阳牡丹争艳。

唐爱牡丹,宋爱梅,只可惜梅妃早生了数百年。

在中国古代,梅花是属于宋人的。

李纲的《梅花赋》写出了宋朝人心中的梅花品格:“若夫含芳雪径,擢秀烟村。

亚竹篱而绚彩,映柴扉而断魂。

暗香浮动,虽远优闻。

正如梅仙隐居吴门。

丰肌莹白,娇额涂黄。

俯清溪而弄影,耿寒月而飘香。

娇困无力,嫣然欲狂,又如梅妃临镜严妆。

吸风饮露,绰约婵娟,秀色可怜,姑射神人御气登仙。

绛襦素裳,步摇之冠,璀璨的烁,光彩烨然,瑶台玉妃谪堕人间。

”这似乎不是咏梅而是写佳人。

《梅花赋》的佳人传承了历代美人的仙气,乃庄子姑射山仙女的写照。

宋朝的审美,又从唐朝的“人”回到了天,但却不是春秋战国的巫仙,而是佛、道、儒的禅仙。

宋朝大隐士林逋在西湖隐居了几十年,皇帝请去做官,他都无动于衷。

林逋一生自诩“梅妻鹤子”。

他写了许多咏梅花的诗,最有名的便是《山园小梅》诗之-:“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十四个字清绝出世,艳冠古今,咏梅的,无人出其右。

王十朋更赞道:暗香和月入佳句,压尽千古无诗才。

辛弃疾简炼为“喑香疏影。

“月谵黄昏欲雪时,小窗犹欠岁寒枝。

暗香疏影无人处,唯有西湖处士知。”

民众审美情趣的变化,折射的是历史的变化---唐的辉煌与宋的孱弱。

宋是一个积弱积贫的王朝,开国伊始就处在外强的凌辱之下,南渡以后国势更是江河日下,风雨飘摇;而大唐国富民强,从骨子里就渗出雍容富贵的风韵。

不论是唐人喜欢牡丹的阳刚还是宋人喜欢梅花的阴柔,那都是当时环境和社会风气所造就。

阴柔含蓄是一种美,阳刚开放更是人性的自然表露。

所以说,不论是哪一种美都有它的生物学理由和文化底蕴,大可不必厚此薄彼,砍一棵栽一棵。

苏轼的《孙莘老求墨妙亭诗》:“杜陵评书贵瘦硬,此论未公吾不凭。

短长肥瘦各有态,玉环飞燕谁敢憎。

”形容女子形态不同,各有各好看的地方。

也借喻艺术欣赏的风格不同,各有所长,投其所爱。

“牡丹之爱,宜乎众矣;梅花之爱,暗香浮动。”